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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全国卷Ⅲ高考作文:我与高考
作者
巫昂
年,我参加了高考,算来已经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。我从来不是一个应试教育的好学生,特别讨厌背诵类别的东西,记性又不好,而作文这种东西,简直是我的天敌。今年过年,看到亲戚家高二的女孩一天赶三篇作文,赶得脸色发青发白,实在痛恨坏了作文制度。
高一我还在福建省南靖县一中读书,遇到了一个特别诡异的班主任,他将全班同学从某次期末考总分第一名到最后一名,分组排列。我因为考了第五十五名,分到了第四小组的倒数第三排。我在那里呆得挺舒适的,跟成绩不好的同学做朋友,比较好玩儿。
不料父母工作调动成功,我们一家在我上高二的那年暑假,迁回原籍漳浦县,我一下子失去了一起玩儿的老同学,又天天被父亲威胁要是考不上大学,只能留在县里面嫁个农民。这太可怕了,感觉我父亲说得到就做得到,我只好无奈地开始准备考试。
事实证明,我是那种如果打起精神来,要去认认真真地琢磨一件事,就一定会成了的聪明的孩子。开头的时候,我只是跟着同学们死记硬背,大家恨不得把课文烧成灰吞下去,有些同学连课后作业题目连带页码都快要倒背如流了。我总觉得这不太对,这样下去要从之前的全班正数五十五名的枯井中爬出来,简直要花费不比贞子少的力气。
在无人指点,老师也绝对不知道的情况下,我开始独立研发破解高考秘诀的私人项目。那无非是琢磨模拟题,用我父亲的话来说:我这个人除了死不要快,干什么都快。每天做一套英语、数学模拟题,三个月做了一百套。好像,细节记不清了,总之,开头是像个信徒在朝拜。中间开始发现了一点儿端倪,后半截基本上在破解出题老师的思维模式。我相信,那些够格出题的老师们肯定首先是个党员,他们特别认真,也特别墨守成规,你须得从他们脸上那点儿诡异的笑容里面,琢磨出潜在的意思。
这件事太有趣了,英语是最好破解的,数学也差不多。我本来就喜欢地理,后来开始破解地理的奥秘,天天在纸上画地球,画各个国家的地图,地形,首都所在,河流流向,山脉走向,干的活儿跟打算打个世界大战的三军统帅差不多。感觉地理也破得差不多了,这样,便拥有了三个科目的胜算,政治主要靠记一些关键词,然后学习说那种似是而非的车轱辘话。
历史也得背,我记性太差,对历史抱着差不多就得了的美好态度。语文是最难办的,姑且如此吧,我特别不会写作文,一写三段式的东西,脑子就变成了病态的白痴,所以,每次作文写完,都得鼓足勇气交给老师。
我有一个骄纵我的语文老师,他特别看好我那种东拉西扯的作文写法,总是近乎盲目地鼓励我,他相信我会遇到一个像他一样具备独到眼光的评卷老师。于是,整个高三我都照着鲁迅的文风在写作文,正话反着说,反话翻着白眼儿说,一点正形没有。
随着我秘密研发事业的进展,各种模拟考的成绩越来越璀璨,人们逐渐地把我放到一个很会读书的学生格子里,很多同学来请教我地图画法,我每天都在忙着传授南美洲画法,太阳照在南美洲跟照在大洋洲,地球的形态有何不同。我们地理老师是个很会教地理的老师,他用漳浦话说“布宜诺斯艾利斯”还挺酷的,我至今可以模仿出真人原音。
我们还拥有可以用漳浦话教英语的老师,他一定在梦中得到了太上老君的真传,我们一起大声地在教室里读着地瓜腔形态的“英格利希”,全然恐惧、全然无知、全然期盼着考试那天的到来。
班里的同学疯掉了一个,他每天走进教室,拍着手大笑。很多女同学月经失调,每个月不只那几天脸色苍白。我已经在外婆家寄住了快要两年,她隔三差五炖乌鸡汤给我喝,配合晚饭时一集的巴西电视连续剧《女奴》,那是我仅有的娱乐,都是皮肤很黑的东西,内外兼补。研发工作不能松懈,我总觉得自己非常非常靠近真相大白的那一天,而只要是人干出来的事,总可以搞清楚真相,高考也不例外。
那些日子,我的脸色也是既青也绿的,但是吃得很好,也很会睡,睡着了以后总是梦到次日早起做套题,做完题就心满意足地等着下一套。一个科研人员的心态明显好于多数考生,因为经由反复论证的铁的规律,总是会在皮肤和肌肉之下慢慢显现的。
到了考试那三天,我每天六点睡觉,傍晚六点,睡到自然醒,然后自己骑着自行车跑去考试,爹妈还没有陪考以及特地入住酒店的风俗,考回来最大的安慰是家里冰箱里总有个冰镇西瓜,午睡时间,父母把他们的卧室让给我睡,里面既阴凉又安静,醒来还可以吃根绿豆冰棍儿,再去考试。
绿皮的西瓜和绿豆冰棍儿,让我的高考充满了绿绿的东西。外婆的本意是我应该被两个轿夫抬着轿子从县里回来,表示考上了状元的意思。然而我的录取通知书被寄丢了,父亲骑着自行车到处去打听,厦大没有,连漳州师院都没有,过了半个多月,复旦大学重新寄了一遍我的录取通知书,大家这才知道,我不是落榜而是荣升了。
然而那年作文满分四十,我才考了五分,我的语文老师气得不行,总觉得阅卷老师不知道我是个可以成为作家的人才。好在我考上的乃是中文系,在作家这条路上,我正话反说,反话翻着白眼儿说,也已经二十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