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
——关于节气的断想之一
王朝华
白露是秋天的第三个节气，到了白露，时令就进入仲秋了。由于地球气候变暖，南国的秋天现在来得似乎更慢了。然而，时至白露，毕竟已是仲秋时节，即便是在我居住的闽海炎荒之地，也已是暑热渐消，风气转凉，早晚间已能在拂面而来的风中，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了。独自坐在薄暮的余光之中，忽然间有一阵凉风吹过，便教人在恍然之间觉得秋天是真的已经如约而至——因此在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如梦初醒如对旧欢的迷离之感，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起于天末的凉风卷走了。我的体质大约是属于阳盛阴虚的类型，所以在一年四季中，我特别喜欢阳气消释阴气滋长的秋冬。住在远离自然的城市里，我常在秋风中想象原野的荒凉，想象那种豪华落尽之后见出的真淳。
由于天气转凉，夜间的水汽凝结成露水，这是白露这个节气风气变化最突出的表征。在秋天的六个节气中，有两个节气的命名直接与露水相关，古人的诗词中写到秋天也往往离不开露水，白露、玉露、露华之类的词语比比皆是。这看来毫不起眼的露水，常常与流萤寒蝉、清风明月一起，出现在古代诗人词客关于秋天的不绝于耳的吟咏和感叹之中，体现了农耕文明所孕育的诗心对于自然万物体贴入微的关切。
露水的出现总是与草木连结在一起的，它的美是在花枝草叶的衬托中呈现出来的。在熹微的晨光中，那花枝草叶上闪烁着的晶莹露珠，曾给古往今来的人们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印象。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“野有蔓草，零露漙兮。有美一人，清扬婉兮”，这是有关欢爱的最初的迷人的歌唱，仿佛是那野草上凄迷的白露，引发了诗人如醉如痴的迷思和梦想。
然而，露水却是短暂的，朝露夕英皆不能久，它们预示着美梦的幻灭，诗人们于是在露珠闪烁不定的光中，瞥见了无常的幻影。我因此想起了屈原，想起这个迷恋花草和风露的诗人，想起他的歌吟：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，夕餐秋菊之落英”。这个像神一样歌唱的诗人，在闪光的词语中表达了他对短暂而又美好的事物的深深的迷恋。川端康成曾在文中引用芥川龙之介遗书中的话说：“所谓自然的美，是在我‘临终的眼’里映现出来的。”这话对于屈原和他的诗篇来说，也许是最恰当的注脚——正是在诗人“临终的眼”里，这短暂的尘世中的一草一木，无不闪现出梦幻般奇异的光辉。
想到“白露”这个词语，自然使人想到了杜甫的名句：“露从今夜白，月是故乡明”——我梦想着，在秋风乍起清露初降的白露之夜，回到我记忆中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的故乡。
★作者简介★
王朝华，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，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与教学。出版有著作《老子》注译本（与汤漳平合著）、《走出阐释的迷途:诗词论笺丛稿》。与汤漳平教授合著的《老子》译注本，是近年来新出的各种《老子》译注本中最有影响的译注本之一，多次重印，获得了专家和读者广泛好评。
★朗读者简介★
王菁，南靖县实验小学少先队总辅导员，漳州市小学语文骨干教师；朗读爱好者；福建省播音主持协会会员；漳州市播音主持协会会员；在市县朗诵比赛中多次获奖。
来源：闽南日报
闽南日报社网络中心、专副刊部出品
音频制作：王菁
图片提供：昵图网
编辑：王心如值班组长：陈静值班主任：吴荣光策划：吴荣光值班总编辑：赖雄伟
